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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風(fēng)
天風(fēng)蓬蓬吹上頭，江水汩汩走下流。
十里五里作一束，三老失色長年愁。
長年衩衣立蓬底，持篙終月身傴僂。
既憐重如挽牛弩，更訝輕若盤蛇矛。
一灘才過一灘又，灘聲化作風(fēng)颼颼。
織成一幅光明錦，拋出千點(diǎn)琉璃球。
水中之石何磊磊，飛澇日夜恣簸蹂。
直如山徑走犖確，豈復(fù)江面行夷猶。
長繩曳舟舟不動(dòng)，短篙撐舟舟仍留。
竟須大力負(fù)之走，入水學(xué)作吳兒泅。
南人乘船如騎馬，日月跳擲乾坤浮。
天公有意弄奇局，乃于水底生贅瘤。
移山那有夸娥子，貸水更無監(jiān)河侯。
即使舟輕似赤馬，何堪灘險(xiǎn)如黃牛。
我以丁丑發(fā)桐廬，始于庚辰至龍游。
自庚迄癸又四日，計(jì)程猶未過衢州。
黃頭郎既絕有力，青唇婦亦工操舟。
而乃入險(xiǎn)復(fù)出險(xiǎn)，迂回不復(fù)能豫謀。
殷勤酌酒勞僮仆，勿言臲兀今番尤。
平生忠信頗自負(fù)，風(fēng)波雖險(xiǎn)何足憂。
再拚灘行四五日，山中穩(wěn)坐青竹兜。
漢皇登嵩山，山中呼萬歲。
山神不解諛，未免疑真?zhèn)巍?div class="3ijijzz" id='poem_sentence_1_273268_comment'>
明祖登茲山，山名與之符。
不知空山里，曾效嵩呼無。
于今山色青瞢瞢，萬仞巨石千盤松。
真人所到即名勝，云氣非復(fù)尋常同。
嗚呼，三百年，明祚畢。
崇禎十七外，止有福王一。
回首燕京萬壽山，可憐龍馭徒蕭瑟。
豈若茲山掩薜蘿，千秋萬歲總嵯峨。
太平草木多佳氣，莫問前朝事若何。
不聞舂爾糧，不見治爾裝。
老幼一船載，不知往何方。
皆云寇且至，安問梓與桑。
復(fù)有多田翁，欲去憂田荒。
姑且營菟裘，一椽租山鄉(xiāng)。
那知山中地，狐貍而豺狼。
有朝伏莽起，空爾橐與囊。
客自杭州來，亦言如蜩螗。
十室九則空，存者心傍徨。
頓令數(shù)日內(nèi)，價(jià)高黃頭郎。
噫嘻此何象，平日真羲黃。
軍門下一檄，爾民其偕來。
遂令草莽臣，競拜御史臺(tái)。
周生何晃晃，大吏曰爾才。
畀爾銀一流，聊治酒一杯。
為我酌鄉(xiāng)里，毋或生疑猜。
人各自為守，寇來何有哉。
長揖謝大吏，敢弗竭駑駘。
退而謀之眾，眾皆癲如雷。
小市鑄劍戟，健兒集輿儓。
聚柝夜數(shù)輩，磨盾日幾回。
一笑語諸公，公等皆將材。
我家烏山下，尚有屋數(shù)間。
此邦既喧鬨，不如歸故山。
艤舟柴門外，迎者雙白鷴。
室中舊木榻，門上新銅鍰。
奴樵山之麓，婢釣溪之灣。
東家刈稻去，西家采菱還。
是時(shí)新谷入，農(nóng)務(wù)方就閑。
家家招食新，村酒盛花蠻。
頗怪避地客，日日來叩關(guān)。
已聞命召虎，未見朝侯?。
太息勿復(fù)道，吾其田間跧。
六經(jīng)皆可注，不可注者詩。
詩人化為土，千古存其辭。
其辭雖可讀，其義不可思。
即如谷風(fēng)篇，云是棄婦為。
而婦見棄故，孔子不必知。
今欲求其解，豈可空言治。
涇渭何所指，方舟何所施。
必其家庭事，瑣屑皆得之。
而后此詩義，明白無所疑。
不然詩雖存，詩義終支離。
論語首學(xué)而，其教先自治。
繼之以為政，而后論所施。
孟子則不然，所重在救時(shí)。
知言與養(yǎng)氣，姑弗遽及斯。
先載齊與梁，兩君問答詞。
其于本末間，似乎倒置之。
尼山與鄒嶧，同為萬世師。
何敢妄擬議，愿為深長思。
昔臣奉使至于陳，得蓍草于陳守臣。
云是太昊陵下出，千年抔土猶有神。
今以賓萌居吳下，只共場(chǎng)師藝梧槚。
何圖日下故人來，貽我靈蓍可盈把。
敬問此蓍何處得，非孔非姬其揆一。
地符天瑞非人為，近者新從惠陵出。
先持御宇十三年，削平禍亂消戈鋋。
橋山弓劍閟靈氣，上為卿云下醴泉。
菌茁芝生不常有，產(chǎn)此神蓍夫豈偶。
古云蓍義取之耆，定卜綿長昌厥后。
草莽小臣無一能，捧蓍不問沈與升。
惟從天意占中興，萬年有道茲其徵。
無鳥州鄉(xiāng)間有陳氏女，許嫁城中季某。女失怙恃，依叔母以居。母故索重禮以難季，欲居女為奇貨。女積憂成疾，至辛丑夏，疾加劇，女自度不起，思一見季自明，而未得間。會(huì)就醫(yī)城中，適與季遇，相持而哭，解香囊贈(zèng)季，而氣已垂絕。季負(fù)之行，及稻孫樓，竟卒。亦可悲也。余客新安，有從無為來者，言及其事，因賦此。
悽悽切切，有女泣血。
問女何所悲，嗚咽不能說。
女兒雖無父，女兒自有夫。
女兒雖無母，女兒自有姑。
昨日媒氏來，索彼一斛珠。
今日媒氏來，索彼紅羅襦。
非索珠與襦，乃索郎所無。
噫嘻異哉，乃索郎所無。
朝亦哭，暮亦哭，朝哭暮哭，一病入骨。
女兒死耳何足悲，所悲郎不知。
行行且止，女兒入市。
女兒非入市，曰有醫(yī)在此。
女兒非就醫(yī)，冀郎一見耳。
天假之緣，郎竟來前。
郎竟來前，女兒涕泗漣漣。
解妾香囊，系君衣裳。
生不得入君之室，死猶得在君之旁。
妾不勝大愿，愿君無傷。
風(fēng)蕭蕭，日冥冥。
淵魚深匿，林烏悲鳴。
女兒行不成步，語不成聲。
蛩蛩距虛，負(fù)之而行。
嗚呼，今日何日，得君負(fù)之而行。
女兒雖死，死賢于生。
我聞此事，為作此詩。
敬告儒林丈人，勿以苛禮責(zé)女兒。
女兒之志良可悲，嗚呼，女兒之志良可悲。
敬告儒林丈人，勿以苛禮責(zé)女兒。
我生巳年月在丑，至今已成六十叟。
人間歲月信如流，金烏飛騰玉兔走。
亮無上藥駐頹齡，空有虛名掛人口。
黃粱已醒卅年前，青史敢期千載后。
姓名聊可伴陽五，學(xué)問翻思傲歐九。
不栽王儉幕中蓮，不折亞夫營外柳。
不隨市儈逐錐刀，不作枝官博升斗。
惟將青鐵硯為田，何必黃金印懸肘。
竊從學(xué)海問源流，冀為經(jīng)畬掃秕莠。
開卷居然自得師，閉門未覺吾無友。
茫茫墜緒撥秦灰，歷歷方言徵楚■（{豸制}）。
少昊氏官辨龍鳳，安釐王冢發(fā)蝌蚪。
欲證夏鼎窺禹穴，思讀商盤問殷耇。
妄冀驪珠自我探，恥為狗盜隨人嗾。
此中淺深各有得，亦如衢中置尊卣。
此中疑信每參半，又如問涂向蒙瞍。
只可沿洄水際湄，豈能攀躋山巔嶁。
坐看精力半生空，竟積簡編三尺厚。
紛紛摹印遍蘇杭，落落賞音問誰甘。
徒令紙價(jià)市中高，見說流傳海外有。
雖然災(zāi)禍到棗梨，或者眉?jí)垌炶鄸儭?div class="dfep96x" id='poem_sentence_20_273278_comment'>
世人得鼠欲嚇鳳，幾輩畫虎翻成狗。
我從前年賦悼亡，此身嗒然如木偶。
歸真有室傍青山，偕老無人同白首。
荷鍤參軍便可埋，摸金校尉何勞掊。
右臺(tái)山下一蝸廬，小有丘壑亦可取。
偶營書冢瘞殘稿，巧借名山代藏垢。
文冢姑援古人例，墓田能否兒孫守。
螢光雪彩聽長淪，泉室夜臺(tái)期速朽。
為君辛苦和蘇詩，自唱挽歌非自壽。
何事不可為，乃妄學(xué)堯舜。
功高國愈危，權(quán)重主亦震。
九錫書方來，三讓表已定。
天子愿避賢，群公競勸進(jìn)。
太常具禮儀，太史奏瑞應(yīng)。
于是高筑壇，威儀一何盛。
曰皇帝臣某，謹(jǐn)以元牡請(qǐng)。
神器無久曠，天位宜早正。
臣敢執(zhí)小節(jié)，而久稽大命。
乃召故君來，朕命爾其聽。
庸建爾上公，往哉罔勿敬。
無何讓王薨，乃以天子贈(zèng)。
車駕自臨送，震悼若弗勝。
嗚呼將誰欺，欺天天不信。
唐宋均爾爾，吾無責(zé)魏晉。
何事不可為，乃妄學(xué)孔孟。
雕蟲揚(yáng)子云，晚年忽自病。
太玄擬周易，法言擬魯論。
遂令文中子，妄以圣自任。
門亦四科分，經(jīng)亦六藝定。
黎丘偽可疑，荊楚僭孰甚。
要是古人拙，事事若符印。
后世則不然，其技又有進(jìn)。
鑿空講理學(xué)，聚徒談性命。
漢庸盡吐棄，佛老或借徑。
就中又區(qū)別，問學(xué)輿德性。
小儒聞而慕，支派日以盛。
語錄繁于經(jīng)，道統(tǒng)尊于圣。
嗚呼諸先生，所學(xué)非不正。
當(dāng)思漆雕開，吾斯未能信。
瓊花謂即聚八仙，斯言未定然不然。
譬如滿山紅躑躅，謂即鶴林之杜鵑。
將以此說為是歟，西施乃只直一錢。
將以此說為非歟，邢尹原不分媸妍。
或謂聚八仙有子，瓊花無子異在此。
恐亦如麻有雄雌，雌者為苴雄者枲。
苴則有子?xùn)爠t無，是亦陰陽之定理。
又況物類不可知，區(qū)者萌者多參差。
八月桂花無一子，四季桂花子滿枝。
芭蕉之子亦罕見，閩廣甘蕉子離離。
尋常谷樹皆有子，獨(dú)于斑谷則無之。
如以子有無為辨，世間凡卉皆堪疑。
又謂其葉有分別，瓊花之葉光而潔。
聚八仙葉微有毛，此其所論殊瑣屑。
虎薊貓薊等薊耳，一皺一光竟何說。
亦猶山林之民毛，地土使然非有劣。
乃今得見瓊花圖，繪之者傅序者盧。
國朝周熙又重繪，兩圖傳刻無模糊。
要皆九朵非八朵，竟與聚八仙懸殊。
八朵九朵既有別，難云一樣如云茶。
將毋瓊花實(shí)仙種，自元以后見者無。
陳源弄巧已堪嘆，如以鶴頸來續(xù)鳧。
自命程嬰唐道士，恐其所存非趙孤。
作偽更有金丙瑞，竟以贗鼎充昆吾。
瓊花之論自此定，誰言莫辨雌雄烏。
花下徘徊忽自笑，按圖索驥亦未肖。
天下之物惡能齊，齊物莊周見未到。
自六十莖至百莖，不妨同受靈蓍號(hào)。
自十五萼至八萼，不妨并入建蘭考。
梔子之花固六出，而八出者亦自妙。
桂樹之花同四出，而五出者亦不少。
即如雪花本六出，剪水仙人同斗巧。
至于春雪則五出，玉戲天公又改造。
雖云八朵九朵殊，難定上中下中表。
虛煩討論楊鐵崖，徒費(fèi)咨嗟于少保。
宋鄭興裔辨瓊花，一異三異苦探討。
獨(dú)于八九置不言，于意云何人莫曉。
老夫欲為花解嘲，前人成見毋相膠。
洛以流坤吐地符，河以通乾出天苞。
洛出九疇河八卦，八數(shù)九數(shù)分其曹。
要在乾坤之精蘊(yùn)，能得其一皆足豪。
古之瓊花九疇數(shù)，今之瓊花八卦爻。
奇偶陰陽天所定，雌雄牝牡物莫逃。
雌者有子雄無子，無分裸羽鱗介毛。
一奇一偶數(shù)既判，有子無子理亦昭。
乾坤苞符于此泄，豈一道士權(quán)能操。
我讀爾雅雖未熟，蟲魚草木粗紀(jì)錄。
唐蒙均號(hào)女蘿類，椵櫬同稱木槿屬。
如必屑屑與分晰，安得老圃為我告。
何者鹿蔥何者萱，孰為苦意孰為菊。
芙蓉菡萏今同名，牡丹芍藥古一族。
古今時(shí)異物亦異，未可故見拘碌碌。
空山獨(dú)坐荒榛荊，忽然滿眼皆瑤瓊。
九老未能共談笑，八公猶幸同年庚。
中郎虎賁既近似，玉環(huán)飛燕毋相輕。
揚(yáng)州瓊花不可見，見此敢謂非瓊英。
走筆為作瓊花詠，佳話應(yīng)遍杭州城。
餓夫，姓彭氏，名之燦，字了凡。明季蠡縣諸生也。甲申后，棄諸生，入渾縣蘇門山，餓死孫登嘯臺(tái)下。孫夏峰先生題其墓曰「餓夫墓」。庚戌歲有以其事實(shí)寄京師索題詩者，因賦此。
元蟬潔而餓，蜣螂穢而飽。
茍念嘑蹴羞，猶謂餓死小。
何況劫火人間燒，故宮離黍愁蕭條。
何地可掛箕山瓢，何路可吹吳門簫。
侏儒侏儒亦孔丑，爾曹飽死竟何有。
夷齊結(jié)隊(duì)下山中，巢許爭先迎馬首。
眼前突兀惟有孫登之高臺(tái)，嵇康死后無人來。
芒鞋竹杖偶此過，劃然長嘯山為開。
千仞山，三尺土，餓夫之骨香千古。
誰其題者孫徵君，至今字字龍蛇舞。
我欲拜其墓，惜無介山田。
但覺餓夫赫然在，生氣凜凜干云天。
嗚呼，先生竟以一餓傳。
兩龍夭矯戲?qū)m柱，一龍飛上九天舞，一龍不勝墮泥土。
何時(shí)蜿蜒來此山，山中之石遂千古。
我思劫運(yùn)當(dāng)年遭，骨肉竟?fàn)柛筛瓴佟?div class="vmbzrso" id='poem_sentence_2_273291_comment'>
雨中羊毛打更濕，城上燕子飛逾高。
燕子飛來龍遁去，莽莽風(fēng)云竟何處。
金陵形勢(shì)空復(fù)雄，不是龍?bào)词腔⒕帷?div class="bhgmozh" id='poem_sentence_5_273291_comment'>
何如此山清且幽，道旁片石龍來游。
白籠之庵一炬燼，龍兮龍兮何不長此留。
云冥冥，風(fēng)謖謖，怒捲松濤滿山谷。
龍雖失水尚有神，長使蚊雷靜三伏。
我來問石石不知，但驚此石何離奇。
至今父老石邊坐，猶話龍衣指地時(shí)。
